小掌柜 小说「古董局中局小说」

高中那年，我在学校门口认识了董掌柜。他是卖馄饨的，露天摊位，一张桌子配几个马扎。挣不挣钱我不知道，反正我吃饭他从来不要钱。问他原因，他说我长得像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上学期间吃了董掌柜多少馄饨我不记得了，我也不是不给钱，每一次算钱都会你推我挡像打架似的麻烦，久而久之我也就将习惯变成了理所当然。真的，我高中毕业去修理厂当学徒，临走都不忘记去告诉董掌柜一声，也不是对他有多么的依恋，我在意的是从此将失去免费的早餐了。

当我上班第一天出门找吃的时候，让我大吃一惊的是，我又看见了董掌柜。他竟然把摊位支在了修理厂的门口。

这事可就不简单了，难不成我真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奔着有恩必报的念头，我甚至想冲动过去喊他一声爹。我把想法告诉了小舅，因为他是修理厂的头儿。小舅慌了神，赶紧找到他姐，也就是我妈。

我已经很多年没挨打了，结果又被亲妈揍了一顿，理由是乱认爹。老爸也把我给揍了。当年我血气方刚，质问他，俺妈揍我也就算了，你凭什么？

俺爹振振有词骂我，谁让你给老子胡乱划拉绿帽呢！

骂归骂，全家人都知道了董掌柜的事。大家都好奇问我，吃了人家这些年的饭，真的是一分钱没花？

我骄傲地点点头说，真的是一分未花。

亲妈立马板起老脸问我，每月的零花钱都去哪儿了，你说呀？

谁能想到这儿还有个大坑等着我呢。要知道这笔零用钱的数目可不少。知道瞒不过，我只好老实承认全都扔进了网吧里。

好歹我都参加工作了，是不是该下手轻一些，亲妈！

就不，老娘非打得你满地找牙。结果还真把牙给打掉了。

终归来说，爸妈和我小舅还是找到董掌柜当面感谢了一番。董掌柜的说辞是，他确实有个儿子，是因为车祸和他老婆一块没了。之所以这些年让我免费吃饭，那是因为俺俩投缘，仅此而已。

小舅感念董掌柜的实诚，见他守着个摊位风吹日晒不容易，就把修理厂临街的一栋闲置楼房租给了他，并且动用自己的关系和资金让董掌柜招兵买马开了一家档次颇高的饭馆。

几年下来，董掌柜腰包鼓胀，身价倍长，竟然跟女领班勾搭上了。此女唇边有痣，颇有心机，谁先勾搭谁，咱不知道。反正俩人火速结婚。后来我再去吃饭可就没有免费那一说了，而且饭菜死贵，让我根本吃不起。现在的我，倒埋怨起小舅多管闲事了。这让我时常怀念当初的那个董掌柜，他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然后便开始催我，愣着干嘛，赶紧趁热吃啊！

不知道是哪年，女领班和厨师俩人私奔，临走将董掌柜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给卷没了。董掌柜一夜回到解放前，他又气又急病倒了，而且病情严重。他不是爱吃烫食吗，啥都要烫着吃，结果食道出了问题，水都下不去。我小舅从外地请来专家给他医治，怕他饿死，专家决定在腹部打孔，通过管子往胃里打食儿。其实这种方法不能救命，无非是在苟延残喘罢了。因为癌细胞发展很快。即便这样，董掌柜硬撑着活了两个月，后来还是走了。

虽说将近二十年的往事了，至今想来还是有些鼻酸。我吃了董掌柜三年的免费早餐，换来的是我在医院伺候了他两个月，并且亲手将他的骨灰入土为安。稍稍盘点，感觉吃了小亏。这还不算，刻薄的舅妈将董掌柜住院的账单摔在我的面前，问我怎么办？我毅然把债抗下了，用了十年才还完。

大家都说我怨，可当我午夜梦回时，常能想起董掌柜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到我面前，孩子，愣着干嘛，赶紧趁热吃啊！瞬间我便潸然泪下！别了，董掌柜，一个陌生人的爱照样能点亮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