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短篇小说「杀手 小说」
起了阵儿风,他刚抬手掸了掸衣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人就倒下了。
他为什么抬手掸衣领?
有风啊,许是肩头落了片树叶儿。
然后呢?
人就死了啊。
他人怎么就倒下了呢?
他掸衣领子,分心了。
完了?
完了。
他听见那句“完了”,就起身了,站起来身体还晃了晃,脑袋晕沉沉的,他下意识地皱眉,抬手遮光。许是蹲得时间久了,他想。讲故事的老乞丐端起缺了茬儿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立马抻脖子偏向一侧啐了出来,骂道:小王八蛋这酒里又掺水了。
他一个步子向后跳,顺势收回遮光线的那只手,抓了抓耳后,笑道:巧不巧?跟你今天讲的这故事一样。
老乞丐摆了摆手,侧着身子背向他躺下:下次再这样,我就没故事讲给你听了。
下次你还是一样喝。他还笑。
快滚蛋,别打扰我睡觉。老乞丐伸手向后划了个圈儿,驱赶他。
改天我再来看你。说着,他单手提起脚边的背包借力向背后一甩,包身刚接触到他后背的时候,他刚巧抬头看见她,他怔神的瞬间,后背没吃力,他被双肩包砸得朝前趔趄了两步,迈向她。
她站在一根路灯下正专神盯着手机屏幕,来往过路的行人不看她,她也不看他们,这瞬间难得的相遇也是没缘分的,谁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忙着讲电话,忙着同身边的人闲谈,也都忙着赶路,谁也不对谁感兴趣。陌生人嘛,还都是赶路的陌生人,没缘分。
他站在她面前,看她下意识地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向胸口里靠了靠,看她看向自己的时候,他适时展出露牙齿的笑容。老乞丐讲女人都喜欢他这样的笑脸,他自己也清楚女人都喜欢他这样的笑脸。
她看着面前略显沧桑的陌生男人,警惕道:你有事?
请你吃饭。他依旧笑,还眯起眼晴。
我不认识你。她讲。
我只想请你吃这一餐饭。他讲。
她轻哼,随即漂亮地挑眉,抬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那家餐厅,讲:去那家。
他转头看了看那家餐厅门前立着的四根大理石柱:嚯,真气派,就那家。
她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讲,便径直向那家餐厅走去。
他们落座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她讲。
不走,我跟你有这一餐饭的缘分。他再次展露笑容。
你可别后悔。她讲。
错过漂亮女人才让人后悔。他讲。
她低头轻笑,抬头瞬间掏出枪迅速击毙了刚刚走进餐厅的光头男人,又迅速朝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身边的落地窗开了两枪,起身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像阵风似地逃了出去。
坐上车成功逃脱掉后,他才开始惊愕:你杀了人。
我是个杀手。她讲。
女人拉扯男人的衣领可不礼貌。他讲。
她透过后视镜看车后道路,笑。
你不怕?她问。
怕什么?他回问。
不怕我杀了你?她问。
我们还有一餐饭没吃,这缘分还没结束。他讲。
她轻蔑讲:你没回答我,你怕不怕。
现在不怕,缘分尽了就怕了。他讲。
她笑,不讲话。
现在我们去哪里?他问。
我家。她答。
在老式居民楼里绕了几绕,她停下脚步,钥匙转动门锁打开了门。
你住这里?他问。
嗯。她答。
他随意地将包扔在靠近沙发的地上,又将自己扔在了沙发上,用力闻了闻沙发:漂亮女人的沙发也是香的。
她从那台老旧的浅绿色冰箱里取出水壶,倒了一杯水仰头一气喝下,再倒了一杯递给他,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喝,留在桌子上。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她问。
因为有缘分。他讲。
她低头轻笑,轻巧转身脱掉卡其色的风衣外套,挂在衣架子上。
坏借口。她讲。
你接受了这个借口,它就不坏。他讲。
她换上了一条开衩的暗红色真丝旗袍,白玉似的腿随她走动若隐若现,他眯着眼打量,她走到他身边坐下,他动了动嘴角:这旗袍开衩的位置正好,再往上一寸,就没了味道,再往下一寸,就没了风情。
她嗤笑,抬手将长发挽至一侧,偏头看向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轻挑眉,倒是完全袒露了眼中的迷离风情色。
他笑了笑,抬手正要将她揽入怀,她又扭了扭身子站了起来,倚靠在桌子上,抱起一双臂,站在他面前,抬起左腿,将脚搭在他的膝头,歪着头不讲话,轻颤了颤身体,看着他笑。
他看了看自己落空的那只手,又看了看自己膝头的那只脚,他收回手,无奈地笑了笑。
她轻点脚尖一寸一寸在他的腿上缓慢前进,像是个警惕的士兵,他的手像蛇,落在那只脚上,士兵每前进一寸,蛇就向上爬一寸。
士兵将要突破防线的时候,她突然收回脚,压低身体,她的脸直贴近他的面,她认真地盯着他看。
你很年轻。她讲。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向前微倾了倾身子,使自己的脸更贴近她的,二人的距离只容得下呼吸。他闻到她的呼吸,很轻,且香,带着女人独有的温柔香气。
你的胡子也漂亮。她伸手用指尖轻刮了刮他的脸侧。
他笑着将身体向后仰,重新倚着沙发靠背:倘若你今天开始喜欢我,那么明天我就开始老了。
她也站直身体,微垂着头,轻蔑地笑了笑:蠢女人都喜欢男人讲一些七绕八绕的话,好把她们绕晕,还称赞这是爱情。
聪明女人也都明白看透不说透的道理。他同样轻蔑回应。
她抬眼,二人相视,笑。
我愿意给你讲个故事,你得有酒才行。他讲。
我是杀手,我从不喝酒。她讲。
总得有点儿别的什么东西代替酒才行,故事不能生着讲。他说。
她择了一盘子荔枝,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我只有这个,她神情诚恳。
只要你愿意,这荔枝也是醉得了人的。他讲。
说罢她扭身坐在沙发的扶手处,将自己的身体靠着他,又搭手在他的肩头,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予以回应。
有个女人。他刚开口,她便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抵住他的嘴,神态语气都娇媚得似能出水:没有“从前”,可算不得故事。
他笑,握住了她抵在他嘴前的那只手。
从前,有个女人,也是个杀手。他重新开口讲,将自己手中剥开的那枚荔枝递给她。
她笑眼盈盈地看着他,含住那枚荔枝。
他又剥开一枚荔枝,放进自己的嘴里:这个女杀手为一个组织卖命,她还是这个组织里最优秀的杀手。
有多优秀呢?她语气娇媚,身子又软了一分。
她每次杀人,都要在最完美的时候才肯杀人。他讲。
什么时候是最完美的时候呢?她问。
她极看重“巧合”,或许是在目标人物刚要开口讲话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对方刚转身的一瞬间,不是对方转过身来的时候,是刚要转身的时候,就那一瞬间的时候,就是最完美的时候。他讲。
这个女杀手的所有动人的杀人故事里,我最喜欢一个。他侧头看向她。
是什么呢?她将刚剥好的一枚荔枝轻巧地放入口中。
一次她杀人,刚起风的时候,人家刚抬手掸衣领子,她就把人杀掉了,人倒地了,风也停了。他伸手接住她吐出的那枚果核,扔进垃圾桶里。
果核像是一颗珍珠。他看着她吐果核的时候,这样想。
女人优雅,在任何时候都迷人。他笑。
她抿嘴一笑,算是回应,身子又软了一分。
你吃了几颗?他问。
三颗。她答。
醉了吗?他问。
五颗以后我才要醉呢。她嗔笑。
那我继续讲。他低头笑。
但是很遗憾,她在完成我最喜欢的那场杀人任务后,就再也不杀人了。他讲。
为什么就不杀人了?她问,轻咬唇,一派无辜疑惑的神情。
她觉得没意思了,杀来杀去,也不过是些寻常人。他讲。
那就杀些不寻常的呀。她诚恳地提议。
不寻常的,她不敢。他讲。
她可是个杀手。她挑眉,语气嘲讽,胆子小,竟然也可以做杀手。
不是胆子小,是谨慎,不谨慎的人,做不好杀手,这是规矩。他讲
狗屁规矩。她讪笑。
是这个组织的规矩,是这个组织可以存在的规矩。他语气认真。
你现在吃了几颗了?他问。
六颗。她答。
然后呢?她单手托腮,语气慵媚:她怎样了呢?
嫁人,过日子。他将荔枝皮扔到垃圾桶内。
完了?她挑眉,僵着自己先前的妩媚姿态。
完了。他讲。
这算什么故事。她直起身体,吃下一颗荔枝。
你醉了,就该你讲故事了。他剥开一颗荔枝。
从前,有个小女孩儿。女人开口讲。每天傍晚的五点一刻她被妈妈要求在门前的信箱上系一条红色丝巾,必须在五点一刻的那个时间,那条红丝巾必须在那个时刻被系好。她的妈妈总是忧伤地立在窗口看着她系红丝巾。她妈妈从来不系。说着,女人起身走向餐桌,男人的眼神就随着女人的丰臀游移。
怎么?男人问。
女人端起先前为自己倒好的一杯水,提杯示意,而后微仰头喝下小半的水,放下水杯再重新走回沙发扶手处,搭坐在沙发扶手上,轻倚靠着男人的肩,继续讲故事:有一天,她丝巾系得松了,刚系好,来了阵风,丝巾被吹落,她的妈妈刚要显露出惊恐的神情,你知道的,刚要,她的妈妈还未来得及将神情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额心正中央显露一个被瞄准的红点儿,随即她的妈妈就干脆地倒下了。
有颗荔枝在男人口腔左侧显露圆鼓的形状,女人看着这颗荔枝被男人咬碎,逐渐失去了形状,男人吐出果核后,吞咽。
为什么?男人问。为什么她的妈妈被杀死了?系丝巾的可是她。
谁知道呢?女人嗤笑,或许她妈妈是个虔诚的宗教徒,而她不是。
二人相视,笑。
或许我真的醉了。女人的身子软了三分,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她的身子也紧贴着他的。
漂亮女人都喜欢说谎。男人将剥好的荔枝送至女人嘴前,讲:你吃了这颗,才是第六颗。
女人掀了掀眼,稍直起身体,似笑非笑,微张口,含住荔枝。
男人又伸手接住从女人口中吐出的光滑果核,捏起,端至眼前,竟细细端详起来。
不过是故作深沉态势地摆架子。女人在心里嘲讽,张嘴却好不娇媚地迎合了起来:你在看什么呢?
看你。男人讲,并将果核抬至女人眼前,你在嘲讽我,我晓得的。
女人嗔笑着捶了一拳,绵软无力地落在男人肩头。
她妈妈死掉的当晚,她爸爸戴着一顶黑色的呢料绅士礼帽。女人讲。
男人偏头看向女人,等她继续讲。
那顶帽子很漂亮。女人讲,因为警察来了,家里很少有这么很刻意的、正式严肃的场合,所以她的爸爸戴了一顶礼帽。
女人将胳膊轻轻搭在男人肩头,身体的重心从男人身上移开,只是将胳膊轻轻搭在男人肩头,她准备要投情在这个故事中了。
女人开口:在家门口,警车前,警察做着最后的问话,她的爸爸刻意挺直的身体,深沉严肃的表情,认真地同警察进行对话。当警察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她的爸爸将将要露出一丝放松的神情时,女人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皱紧眉头,甚至抬手将大拇指和食指搭靠在一起,蜷起其他三只手指:就在刚要放松的那一刻,红点瞄准了她爸爸的眉心。
她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她的爸爸就痛快地倒在了她面前。女人重新放松下来,将身体向后靠。
这是命。女人讲。
什么命?男人问。
成为杀手的命。女人看向男人,神情坚定,所以我成为了一名杀手。
新的杀手培养出来,旧的杀手就要被淘汰,这个规矩是不是很有趣?男人笑。
感谢你肯主动现身,让我不必浪费时间找你。女人也笑起来,唇色艳丽迷人。
杀你妈妈的时候,我尚未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男人讲,很可惜,这场有趣的游戏她竟然想提前退出。
可是没人可以从这场游戏里主动退出,女人将头搭靠在手腕处。没有杀手可以从组织里退出,每日系红丝巾,不过是组织里的另一种游戏形式,不杀人,就换一种规矩生活的方式,在那一刻,刚刚系好丝巾,不能快,不能慢,稍出一点儿差错就要死,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死,又怕她离去的话我无法自保,所以训练我来掌控时间,将自己的命交到我手上。
反正都是从一个规矩跳到另一个规矩里去。女人甩甩头。
母爱可真让人动容,我几乎要落泪了。男人讲,露出一副悲悯的神色来:只是很可惜,你那天失误了。
杀掉你爸爸,是我送给自己的私人奖励。男人咬碎嘴里的荔枝,扬着下巴,面露一丝笑意:你妈妈的那些杀人故事,都动人,都很浪漫。我杀掉她后,才知道她是一个有趣又浪漫的杀手。她提前退出游戏,真是太可惜了。
真是太可惜了。男人遗憾得深情。
你每日都在老乞丐那里听故事,你在监视我。女人讲,收回自己搭在男人肩头的胳膊。
我知道你在等我,等我去找你。男人笑,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
我很高兴最后你主动来找我。女人伸手捧住男人的脸,和男人对视,眉眼温柔,像是彼此失散了很久,竟格外珍惜这片刻的温存。
盘子里还剩最后一颗荔枝。男人讲。
我醉了。女人说。
这最后一颗不吃,我们这缘分就不能结束。男人讲。
你吃掉它,我醉了。女人讲。
男人仔细剥开荔枝,同女人温柔对视,用力咀嚼荔枝,吞咽汁水,在他将要吞咽下果肉的时候,女人掏出枪杀掉了男人。
缘分尽了。女人讲。说完,女人起身,开始整理清洁房间。
第二日清早,女人带酒去看望乞丐。
乞丐扭开酒瓶,仔细闻了闻酒香气,露出覆着黑黄牙垢的牙齿,满意地笑了笑。
乞丐抿抿嘴:从今天起,我开始给你讲故事。
作者简介:王一行,本名王艺航,女,1995年出生于通化市,自由撰稿人。通化市作家协会会员。小说《小红孩儿》获首届中文原创YA文学奖前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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